入学等于毕业是中国教育之灾

入学等于毕业是中国教育之灾

顾则徐

据媒体报道，武汉理工大学近10年来，通过廊坊硕士班向百余名无资格入学的学生授予了真实硕士学位，并通过教育主管部门的层层复查复审环节，部分涉嫌造假的学生如今已是处级干部，有人甚至官至局级。据报道，涉嫌造假者都使用了假证明，以骗取入学资格。能从武汉理工大学廊坊硕士班近10年办班名单中，查出百余名无资格入学的学生，调查者所花的功夫很不小，十分值得尊敬。对一个办学班进行兜底查，这在中国尚不多见，很不容易。

不过，该班在10年当中仅有百余名无资格入学的学生，而且也仅仅只是个硕士档次，并不是很严重。如果用同样的力气去查国内的一些博士班，可能会有更多啼笑皆非的故事出来。早在近20年前，我就见过一个处级干部也只能做普通办事员的机关，大家说要搞个文凭才行了，便商量一样花钱搞文凭，不如直接搞博士文凭爽快，于是，该机关的人各显神通，很快就涌现出一批博士。一位原来小学也没有毕业过的村书记出身的处长，眼睛一晃，总算学会了一句洋泾浜口音“How are you”，就拿到博士证书了。当然，大多数博士们是有自知之明的，会对招来的全日制大学本科生翘大拇指：“大学生，大学生。”也有极个别的博士没有自知之明，整天在办公室叫How are you、How do you do，然后就是Yes、No，别的就什么都不会了，成了机关里一道十分有趣的风景线。

文凭有真有假，假文凭是伪造出的证书，而他们的文凭基本都是真的，处长、局长们兴趣正是在于文凭是真的。因此，首先不是应该对他们追责，而在于对发放文凭的人进行追责。即使这些人入学时候伪造了材料，但作为教育机构应该清楚文凭只是学习程度的一种凭证，关键在于如何学、学了什么。学生入学最要紧是考察其已经有的知识程度，学习过程中要考察其学到什么程度，考试、毕业是进行检验，不同档次的文凭需要相应的知识和能力。这才是实在的，是做不得假的。如果某个学生入学资格有一定问题，但实际的知识和学习却优秀，他便是人才，大学不仅不应该将他排斥在门外，反而应该帮助他入学和接受教育。朱德当初进云南讲武堂便是伪造的材料，“朱德”这个名字正是为伪造材料而起的，但朱德与朱培德是云南讲武堂的“模范二朱”，是最优秀的学生，总办（校长）李根源并不因为朱德伪造材料而开除他。所以，中国目前的“假”文凭之灾的根本，并不在于入学材料的做假，而在于学习、考试之假，在于只会一句“How are you”就可以通过博士毕业关卡。

由于中国以文凭取士的制度传统，无论是古代还是今天，人们自然就要追求文凭以寻求自己的进路，这是人之常情。但今天比之古代，在制度设计上是大大退步了。古代中国承认人们追求文凭为合理，也客观承认追求文凭过程中的造假心理，因此就进行相应的制度设计，对造假行为进行努力限制。科举制度中非常重要的一个设计，是进行复考，秀才、举人都要经过两次考试，尤其第二次考试都是由上级高级别考试大员亲自主持和查验。考试大员不关心考生的出身资格，十来岁的人跟五十来岁的人考秀才、举人一视同仁，合格不合格只看文章如何，也即只看实际的学习程度。在今天，只要入学，只要不犯严重错误，混混日子总能毕业拿到文凭，读书完全就异化为了设法解决入学问题即可。这是今天中国教育和文凭的最大灾难所在。只要这个问题不解决，伪造材料入学就不会得到根本解决，即使一个天才需要学习，也可能不得不伪造材料以获取学习机会。

2012-4-19

发表于2012-4-21《华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