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德的旗帜高高飘扬”

“朱德的旗帜高高飘扬”

顾则徐

这些年来，中国出现了一个意义深远的恢复历史真相的潮流，最有成果的则是民国史和中国革命史研究。中共历史的研究成就也不小，但障碍则很大。障碍是诸方面的，最大障碍之一，是无论研究者还是关注者，都没有摆脱毛泽东情结，不知道从长征到建国初的中共并不是毛泽东的中共，而是朱毛的中共，也即中共是以毛泽东、朱德为两大领袖的政治、军事集团。忘记和忽视了朱德的两大领袖之一地位和作用，自然就难以真正恢复中共朱毛时代乃至之后毛泽东时代历史的一系列真相。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忘记和忽视朱德真正的历史地位和作用，但这部分人不多，军队退休干部赵于平先生是其中一个。赵于平先生是赵品三之子。赵品三是红军军服的设计者，山西榆次人，擅绘画，好文艺，在老红军干部群体中以耿直知名，胡耀邦称其“忠贞自爱”。 赵于平先生自幼随父在军营和军队高干人群中成长，耳濡目染，对老一辈情况所知甚多，有感性认识，作为军队工程师退休后，感于理论和文艺宣传严重贬低、歪曲朱德的普遍现象，虽然不擅长理论和历史阐述，但努力撰文，试图恢复历史原貌。赵于平先生在北京市面上看到我著的盗版《朱德别传》，读了内容，购买了他所可以搜集到的各种盗版版本，可证其对朱德问题的热心。他在电话中跟我说：“建国初期，有谁说‘毛主席用兵真如神’，在军队老干部中是无法理解的，大家心目中,军事上第一位的是朱老总，毛主席是党的领袖，搞政治的，政治方面毛主席是第一位的。后来不知道怎么了，莫名其妙成了‘毛主席用兵真如神’，朱老总的东西都成了毛主席的东西。我父亲他们私下一直说朱总司令打仗是最会打的，是最厉害的。”

去年，2009年《炎黄春秋》第7期发表了赵于平先生文章《朱德：不可替代的总司令》，结果引起轩然大波，毛左们竟然受到强烈刺激，立即进行猛烈批判。毛左们认为这是一个“扬朱抑毛”阴谋，指责赵于平先生“谬说”，叫嚣“取缔《炎黄春秋》，追究作者赵于平”。大概赵于平先生有他父亲刚直遗风，在网络上努力与毛左们争辩，但这岂是他能争辩得过来的？毛左们几乎铺天盖地的谩骂和恐吓，是谁能够争辩的吗？

毛左们对一篇小文章为什么如此敏感？原因并不复杂。毛左们赖以自我肯定合理性的基础，是对毛泽东的极端个人崇拜，而1950年代中期毛泽东走向极端个人崇拜的基础则是对之前朱毛历史的篡改，掩盖“朱毛”从井冈山到建国初的历史，将“朱毛”悄悄限制在井冈山时期或至多延续到瑞金时期，并将朱德在“朱毛”中贬低为一个无能、庸碌、不断犯错误的配角，抽空“朱毛”，使“朱毛”只成为一个名义，实质性地成为毛泽东一人。因此，如果恢复朱德真实的历史面貌，就自然使毛左的极端个人崇拜失去历史合理性基础。赵于平先生的文章虽然只是一篇短文，却让毛左们感觉是在他们华丽的后臀上扎了一锥子，鲜血淋漓。

要说清楚朱德在中共历史上真实的地位、作用，非几篇短文所可以解决。在这里，我想介绍一下今天依然广泛使用的“解放军进行曲”歌词的演变：

此曲歌词系1939年末，由诗人公木撰写，音乐家郑律成作曲，是他们创作的由六首歌曲组成的《八路军大合唱》中的一首歌曲，称为《八路军进行曲》。歌词如下：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背负着民族的希望，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我们是工农的子弟，

我们是人民的武装，

从无畏惧，绝不屈服，英勇战斗，

直到把反动派消灭干净，

自由的旗帜高高飘扬。

听！风在呼啸军号响，

听！革命歌声多嘹亮！

同志们整齐步伐奔向解放的战场，

同志们整齐步伐奔赴祖国的边疆，

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向最后的胜利，向全国的解放！

1946年，国共内战全面爆发，中共武装组建为“人民解放军”，这首《八路军进行曲》成为《人民解放军进行曲》，歌词作了一个改动，将其中第十句“自由的旗帜高高飘扬”，改为“朱德的旗帜高高飘扬”。在“朱德的旗帜高高飘扬”下，解放军占领了中国大陆地区。1951年，《人民解放军进行曲》改称为《人民解放军军歌》，“朱德的旗帜高高飘扬”改为了“毛泽东的旗帜高高飘扬”。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中共的“朱毛”两大领袖格局开始演变为毛泽东一大领袖格局，并走向毛泽东的极端个人崇拜和个人独裁。在国共内战期间及前后，中共赖以获取人心的最重要的政治诉求之一，是反对蒋介石的“一个政党，一个主义，一个领袖”，这一诉求之所以能够被人们信赖，正是因为中共不是“一个领袖”，而是毛泽东、朱德两大领袖，这一实际使人们能够相信中共的诉求。当《人民解放军军歌》用“毛泽东”取代“朱德”后，中共实际上就完全成为了“一个领袖”，从此，不仅中共自己，而且全体中国大陆的人民，开始进入到最深重的灾难当中。

“朱德的旗帜高高飘扬”，是一党专制取代“自由”。“朱德的旗帜”是否“高高飘扬”，其历史本质是一党专制下倾向社会民主和倾向个人独裁的问题。

2010-7-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