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勇士的代价

自由勇士的代价

顾则徐

安徽蚌埠的张林先生被正式逮捕已经有些时日，但这“旧闻”对于很少与人交流的我来说，仍属于“新闻”，听说了后心潮很澎湃起来。不过在消息封闭的中国，一位勇士只要在牢里一天，终究还是人心中的一件“新闻”，是很值得传送的。

蚌埠那个地方，因为有几个从军时的战友在那里，我是去过几次的。那是个真正广袤的大平原，没有什么丘陵山头，遇着冬天，烈风在雪原上畅快奔跑。民风淳朴，为人憨厚，却又象烈风一样凌厉。盛产麻油，其香十里。太阳下晒了满地的用来吊酒精的白干，人们大杯喝着烧酒。菜场卖的黄牛肉做到八九成熟，一大块一大块象从地底挖出的石头（有灵壁县，特产地底挖出的灵壁石，又名八音石），垒在可以用来洗澡的大脚盆里吆喝。项羽的垓下千古悲战，正是发生在蚌埠地区。有这样的地方，才有了张林先生这样的勇士。

张林先生我没见过。先是一年前读了他的文章，然后有了通信。虽未见面，但他的文字给了我很刚烈、高尚的印象。去年夏，杨天水、李国涛两位顶着烈日、挥着汗水赶到我的蜗居地探望我，谈话中他们跟我介绍了张林先生的一些事迹，令我十分心仪。去年冬，张林、杨天水在杭州，杨天水先生告知我后，相约我赴杭州，跟张林先生一起作杯酒畅谈快事。我正待启程，小说色情案发，警方对我进行传讯、审查。不数日，杨天水先生被押解回江苏。再不久，张林亦被押解回蚌埠。这样，我们便彼此不得见面了。

那时我仍想，跟张林先生还是会有见面的机会。但这想法，于今是不能实现了。他既被逮捕，想来是一定要判他些年份的，彼时张林先生的性命，以他已经备受损耗的疲惫躯体，在牢狱的折磨中是很难意料后果的。也许，跟他终生不得见面了也有可能。中国的勇士，被消灭的已经很多，张林先生的被捕，只是消灭的继续，是毛泽东“将革命进行到底”的当下延伸。

但我只有遗恨和思念，绝不悲伤。自由之追求是作为人的意志的追求，一切追求自由的人们都有真正的意志，而真正的意志必然也清醒地认识到自由的另一面，即为自由承担的责任。在自由的社会里，自由的责任是承担自己自由言行的全部社会规范责任，特别是法律规范的责任。一方面，是个人的全部自由；一方面，是个人对自己的自由全部负责。在一个非自由的社会里，自由只能在追求自由社会的先行者心里发生，是一种心的自由，因此，他所承担的责任是一种使命，这种使命通常体现为孤立、贫困、劳累、病痛，乃至坐监、杀头。张林先生既然在中国追求自由，他的被逮捕就是为自己的追求而承担一种“中国特色”的责任，是一种“中国特色”的使命，否则，中国就不叫“中国”了。

凡在中国追求自由的真的勇士，必定要担当被判为“罪犯”的责任和使命。凡为中国追求自由的真的勇士，必定要担当被判为“敌人”的责任和使命。这是中国的自由的必要代价。

2005-3-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