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犯伤病为什么总是不被看到？（聂、佘案评之四）

案犯伤病为什么总是不被看到？（聂、佘案评之四）

顾则徐

冤案发生的原因很多，并不如人们经验所通常认为，一定是由刑讯逼供造成。但刑讯逼供确实是冤案发生的重要“技术”原因。在聂树斌案的辩解中，一些当事人强调当初并没有发现他身上有什么伤痕。这并不能构成辩解理由。冤案并不等于刑讯逼供，刑讯逼供并不等于发生伤痕。但是，我更想问的是：假如聂树斌是由刑讯逼供造成的冤案，并有伤痕，那么，涉案当事人就一定会看到那些伤痕吗？

事过十一年，佘祥林4月2日上午7时，步履蹒跚地迈出了湖北省京山县沙洋监狱大门时，是由法警搀扶着的。他出监狱后，立即进的是医院，虽然说是检查身体，但却需要挂水。而他身上，还有着许多伤疤，并患有多种严重痼疾。也就是说，十一年来，佘祥林的伤病始终没有被司法人员看到。他的案卷里，不会有这方面的任何记载。因此，即使伤病明显如佘祥林的，也总是不能被看到的。

十一年前的京山县刑警大队大队长卢定成先生，在回答记者有关刑讯逼供问题时说：“像这样大的案件，我们一般是不允许，也不敢。但有些小案件，如偷盗等，（警察）动手的可能性是有的。”小案动手，大案不动手，对有办案经验的人来说，这是个非常可笑的理由，没有任何根据。实际情况是，小案动手，大案必动手；而且，有小动手，一定会发展为大动手。

二十年前我有个很文雅的同学，从市局下基层帮助工作，一开始，他对周围的刑讯逼供很反感，但时间久了，心理也就渐渐变化，看同事打人觉得很刺激起来。后来，他自己也开始参与，先是逼对象自己打自己，终于觉得不过瘾，亲自“劳动”双手两脚起来。一次喝酒时，他很痛苦，觉得良心很受谴责，但又说只要一上班进入那种情景，神经又会亢奋，不听到对象的惨叫和哭声，就会很失落。当然，他还是有理性，得出了只有办案人员一个不打、一次都不打，才可以杜绝打人的结论。

我是深知一开打后的后果的。所以，我当初办案时，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助手对对象动手，特别是刚参加工作的青年，一当动手，很难收得住“心”。我有个徒弟，跟着我时好好的，后来换了个师傅，两只手的功夫就不得了了，被我骂得脸通红，他自己也知道很不好，但就是禁不住手痒痒。这是一种心理，一当动手，特别是有了动手的氛围，其中的“魅力”几乎难以抗拒。所谓小案打、大案不打的口词，是站不住脚的。

问题还不在打人，而在于为什么案犯的伤病总是不能被看到？这才是更值得深思的司法实践不破命题。

2005-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