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潘岳关于南平经验的讲话

评潘岳关于南平经验的讲话

顾则徐

潘岳对南平经验的评价有很多亮点，但由于受着其地位、立场的限止，他对南平经验的提倡最终只会是解决农村问题的一场闹剧。

潘岳所总结的南平经验和结论，主要是两条：一，把党的工作重点转移到农村去，具体的措施是把优秀的干部（即他所说的资源）派到基层去；二，把党的领导、人民当家作主和依法治村有机统一起来。这两条经验表面看都不错，但其实并不新鲜，过去已经做了不少，现在只是在南平做得更扎实、更有成效而已，在南平能否长期坚持，能否大面积推广，是很可怀疑的。

先从实际工作角度分析其第一条。我把农村定位在县一级以下，从这个角度谈问题。现在县、乡（镇）的干部主要分布在党委、政府两条线，机构臃肿，人员庞杂，不断上涨的人头费、办公费（包括教育、文化开支）、基本建设投资和国有、集体资产的负债责任越来越超过了财政的承受能力，其后果一方面是强化对农民、农业的盘剥，一方面是推动、刺激了各机构、干部抓“经济工作”的空前热情，各显神通，腐败滋长。人们所通常看到的农村或小地方的各种不良现象比如屡屡发生的少女卖淫事件，即根源于此。一方面，干部们为自己拿不足工资、奖金又要受着越来越复杂的管理条文约束而一肚子怨气；另一方面，不仅绝大多数干部不愿放弃自己的身份，而且还有更多的人要死命地挤进“围城”。干部队伍由三个主要部分构成，一是真正有编制的公务员，这些人大多靠嘴和笔吃饭，缺少实际工作经验，基本不懂农村基层实际工作；二是从农村基层工作提升却由于年龄、文凭等原因没有公务员编制的，这部分人实际工作经验丰富，能干实事，但工作缺少规范性；三是从国有、集体企业和事业单位释放出的干部，同样没有公务员编制，对农村基层工作基本不熟悉。后两者通常被称为“集体干部”，总体上是干部队伍的二等公民，非常有怨气，因为，他们认为自己为党踏踏实实工作了几十年，党却连一个正式编制也没有给，今天不知道明天，要受什么都不懂的年轻的公务员的气。对农村基层工作来说，这样的干部队伍状况很难说是优秀的、是可以长期委以解救基层命运重任的，要依赖他们真正解决农村问题几乎是幻想。

如果真如潘岳所说的要走派干部下农村基层的道路，首先就必须整顿和规范农村的吏治，就象毛泽东在革命时代开办农村讲习所培养优秀的农民干部那样，打造出一支懂农民、做农民、能真正领导农民的队伍，否则，南平经验一予推广，反而后果不堪设想：一，导致机关不良作风污染淳朴的农村民风，农村民风的淳朴是农村至今不出大事的重要原因，淳朴风气一当失去，想挽回就要付出血的代价；二，公务员的编制本是很严格、紧缩的，大量的人员抽去农村基层必然堆积出大量的事务，或者导致公务效率降低，或者导致增加人手，人员更加庞杂，财政状况雪上加霜，使吏治整顿陷入恶性循环当中；三，一般来说，农村基层是欢迎上面去干部的，是请都请不到的，因为，其真正的动机并不是基层认为缺少干部，而是看中了下去的干部总是要带一点“实惠”去的，这实惠第一是钱，第二是特殊优惠政策，“实惠”给好了，巴不得干部快走人，因此，问题不在于派不派干部，而在于财政能否支撑，能否出台真正有利于基层发展的政策，不解决根本问题，一窝风下基层，只会导致基层出现混乱；四，在中国任何自上而下全面推广的运动，只会导致新一轮的虚假政绩，进一步强化干部与农民的矛盾；五，进一步导致农村干部怨气的上升，后果难以估量。

再分析潘岳的第二条。在农村基层并不是要不要坚持党的领导，而是应该怎样坚持党的领导。在今天的很多农村地区，农民对村书记、村长（一般也是党员）普遍比较反感，为什么？因为他们总是有着村里最好的房子。潘岳批评农村基层干部文化程度太低、村书记年龄太大，这是城市管理角度的眼光。农村前庄后庄，大家都认识，拐两个弯大多还是亲戚，人们更注重彼此的品行、道德和语言号召力。中国过去控制农村的是年龄较长的族长，撇开封建性不谈，他们是很有威望的，是能够维持农村稳定的。当农村基层党的领导主要是通过权力的掌握和实施实现时，在现在以经济工作为主的实际工作中，一定会有一批村书记在品行方面不能获得农民的认可，从而就造成一系列的矛盾和冲突。是通过权力还是品行实现农村基层党的领导，是当今中国农村问题的一个核心问题。通过权力实现党的领导，就要遇到几个基本的但却是非常棘手的难题：一，在一个相当长的历史阶段，农村问题会是中国的主要社会问题，农民将全方位地把矛头焦点集中在农村基层党组织身上，基层党组织将是管理农民，而不是带领农民，是与广大农民处在河的两岸走路；二，由于是权力型的领导，就要维持一个以书记为第一把手的专职村干部机构和班子，他们首先必须养活自己，使自己官僚化，并消耗村集体资产，从而与村民一定程度地处在对立状态；三，村书记与村长的权利分配将导致农村基层的权利冲突，难以良好地实现潘岳说的党的领导、人民当家作主和依法治村的有机统一；四，由于党的农村基层组织就是农村的基层最高权力组织，而党的村书记并不一定获得农民的品行认可，因此，一方面，党的支部缺少权力制约，自我免疫能力相对弱化，另一方面，支部也难以带领农民对村权力机构进行制约。

派干部下农村基层，是我党、政府一贯的方法，在过去也曾经有过多个高潮和运动。潘岳提倡推广的南平经验，既不新奇，也不会是解决中国“三农”问题的良药，对南平可能有效的，未必对其它地方有效，推而广之不但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弄不好会刺激矛盾的快速反应。潘岳并不了解农民，也不了解农村基层干部的想法，仅仅只是出于良好的愿望想自上而下地迅速解决问题。任何不相信农民，不相信农村基层干部，不相信他们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力量，不放开他们被束缚的手脚，以为他们是没有文化、愚昧、狭隘、落后的一群的简单模式，都是不可能真正解决“三农”问题的。整顿吏治，解放农民，用党员的品行而不是权利、首先致富领导农民，各地各显神通，才是正道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