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

下山

我立在寂静的山顶，透过清冷的虚空，看着人间的一切。

却不知道人们，是否看见了我？

我便下到山底，走向人们。

让我们握一握手；你们的手又软又热。我说。

人们的脸突然变了，齐刷刷跪下，向我膜拜，热泪盈眶。

这是为什么？我说。

你是神啊。众人说。

神是什么呢？我说。

你要赐给我们福，赐给我们所要的。众人说。

我也想要我所要的呢。我说。

给我们吧。众人呼号着。

我要从当父亲的要父亲，我要从当母亲的要母亲；我要谈情说爱，我要抽烟，我要喝酒，我要在椅子上洗牌；凡你们有的，我都想要一次。我说。

你真是神吗？众人问。

我和你们是一样的。我说。

人们站了起来，十分悲哀，继而又愤怒了，拿起刀枪，对着我围来。

啊，你是骗子。众人说。

我不是骗子，我没有骗过你们呀。我说。

你不是神，我们要你死呢。众人说。

哦，人们，我不知道神是什么。我就是我，让我证明给你们看；让我喝那河里的水，吃那路边的草。我说。

于是，我便喝水、吃草。

人们的脸色发白了。

啊，啊，你是野人。众人叫道。

野人是什么？我问。

野人吗，野人不是人。众人说。

那么，人也不是野人。我想。

人们狂喜了，手舞足蹈。有的搬来了笼子，有的卖起了门票，有的排起了长队。

嗨，快进笼子去。众人对我高呼。

让我们握手，让我们拥抱，我很喜欢你们的体温。我说。

快进笼子去，我们要展览你呢。众人大叫。

这是为什么？我想。

既然得不到我想要的，我便乘着风，离去。

大概惊异于我的飞起，人们安静了。

在寂静的山顶，我看见人们齐刷刷跪着，向我膜拜，热泪盈眶。

哦，神啊，饶恕我们的罪，赐给我们福。人们在那里祷告。

但是，我能做什么呢？

不久，人们散去，去干他们各自要干的了。

从此，我不再下山。

写于1990年代中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