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法官比市长大，该多好！

要是法官比市长大，该多好！

顾则徐

河南周口六警察集体杀死李胜利一案11月17日第三次开庭审理，由于一帮二十多名男女的被告家属阻止而不得不改期再审，这帮男女在法官和法警的眼皮底下殴打被害人家属、在法院大肆吵闹、用跳楼等行为威胁法庭，一个看到当时场面的律师对记者说：“我从未看过这种失控场面，一个市级法院竟让被告闹得是天昏地暗。”但是直到今天，媒体还没有司法机关对这帮家属进行处理的报道，大概是吵了也就吵了，闹了也就闹了，虽然是被称为“全国法院系统中第一次发生”的事件，但他们并无大碍。

西宁晚报11月18日报道，一名张姓男子因为西宁至湟中县的道路年久失修，政府没有及时修理，他要为大家讨个说法，于11月13日清早喝了三瓶啤酒给自己壮过了胆，然后到西宁市政府大门高声“辱骂”市政府领导，结果被认为是“闹事”、“滋事”，受到了拘留八天的严厉惩处。

这两件事使我脑子里出现了一个中国式的“天问”：市长大，还是法官大？

如果说是市长大，那就不妨去看所有的文本，去看所有市长的讲话，分明都是市长必须遵纪守法，如果有诉讼就必须服从法官的审理和判决，可见分明是市长比法官小。如果说是法官大，则又不通，不说市长可以视察法院，可以召集法官开会、作指示，自己做了个什么报告可以让法官们认真学习、领会精神，起码在行政级别上，法官无论如何是低于市长的。

眼前这两件事情，更是很具体地证明了市长比法官大。西宁张姓男子在今天这社会，可以说是非常稀有的血性、侠义男人了，但他为普通市民去“行侠仗义”前，还是十分恐惧，要先喝三瓶啤酒为自己壮胆，为什么呢？因为他知道，市长，包括连市长都不是的“市政府领导”，那实在是非常地大，是可以一个电话就调来警察把他抓起来的。周口六警察集体杀人案家属为什么敢于大闹法院和法庭呢？他们作为警察和法院工作人员的家属，十分知根知底，清楚法官其实是个很小的东西，哪怕法警就站在那里，照样殴打受害人家属、吵闹法院、威胁法庭，法官又能怎样？这些男女敢跑到市政府那里去骂市长吗？以只是“原警察”家属的身份，给他们吃了豹子胆都不敢，但“原警察”家属的身份却绝对可以藐视法官。

但我还是希望，在中国能够法官比市长大。为什么呢？因为这是理，是世界的公理，是人类社会的基本原则。市长是官，法官不是官，而是王。市长人人可做，大家一举手，让谁做谁也就可以做了，在今天这个世界上，不是还有中学生当市长的吗？法官则不同，必须接受严格的专门训练，要经过严肃的人格考察。市长是公仆，人人可以“骂”得，法官则是社会的尊严，坐在法庭上决不允许有任何人侮辱。市长必须要小小的，法官必须要大大的。

一般的批判者都认为中国民众一直没有法律意识，我则向来有不同看法，以为过去的中国民众是非常有法律意识的。去年去北京，正好遇到一帮法律界的朋友开会，他们请我到会上说几句，我便谈了这个问题。我举了一个例子：我小时侯在农村，祖父经常领着我去参加生产队学习，一般先读毛主席最高指示、喊口号，然后谈体会，老农民谈体会都是“忆苦思甜”，但“忆苦思甜”到最后，总会说到“过去”有一条很好，大家在田里干活说笑话，可以从蒋总统一直骂到乡长，“现在”则是随便开个玩笑都会是“反革命”了，“过去”只是敬重官但不怕官，最怕的是打官司，一到公堂上，本来有理的也先腿软了，会不由自主要跪下来，浑身发着抖听凭法官老爷判决就是。“过去”的法律是否公正是另一回事，但普通老百姓对法律的尊重和服从则是“今天”所无法比拟的。

法治社会的基础在于民众现代法律意识的真正养成，而要真正养成民众的现代法律意识，则必须要把市长做小，把法官做大，以调整好社会价值观。西宁张姓男子见到的是市长下楼为政府没有及时修理公路道歉，而不是冰冷的手铐；周口那一帮犯罪嫌疑人家属遇到的不是法官的无可奈何，而是严厉的惩处。

2007-1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