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
顾则徐
一
漫长的冬天，把我锁闭在屋子里，很久了。
柜前的钟，日日地重复，今天醒来看如此，明天醒来看如此，浑不觉它有走动。
上个礼拜似醒非醒的时候，耳边有嗡嗡声，象是从天边传来。一时觉得自己的脸发起了微笑，从这嗡嗡声确定了是翅膀的振动，从这翅膀的振动确定了是鸟儿的翱翔，——鸟儿是久不见了，既久别后重逢，便当是深秋南遁去了的燕儿。
哦，燕儿来了，春天来了！
突然幸福的额头，猛一刺疼。两只手要去狠怕它，手臂却受着被窝束缚，挣不出来。便弹坐起来，——岂有燕儿，分明是蚊子。
睁大眼睛，全是黑暗。
但是，春天确实来了！
这是第一只蚊子，虽然可恶，却终究有着翅膀，于春天的消息，跟燕儿归来并无区别，——春天，并不只有燕儿。
更在这城市，其实燕儿难有，遍是蚊子；春天的消息，要赖着这蚊子吸着人血，在最黑暗里领会。
二
春天来了。
想着有个桃园，扳起手指折算时日，此时林子早已灿烂。便匆匆赶着去赏玩，生怕再晚些时日，只能看到落英缤纷，凭空吊出许多伤感。
竟是无趣。虽不伤感，却是无趣。四百亩一个园子，少见广大的桃林，直是没见一朵花开。光秃秃的杆子上，叶是芽，花是苞，——譬如十二岁女孩，说是发育了，却还是幼儿；说是没发育，却也见了点红；最是尴尬的情。
便退出园子，踱着步叹息今年特别地冬迟春晚，国土、气候全已弄坏，连节气循环也一年乱过一年了。
春天来了。春天又没有来。
不过阳光真是很好，暖暖的，沐得时间略久，便热起来，要出汗。阳光是太阳给的，是宇宙的恩赐，人是无论如何没有本事捣乱、取消的。
春天终于还是不可阻挡地来了。
三
墙渗出了汗，地面也是潮潮的。要下雨了。
果然下雨了，淅淅沥沥着。
入了夜，窗玻璃上噼噼啪啪起来。
再听，呜呜起来，一阵紧似一阵，全是呜呜的声音了。
虽然知道是风，是风夹着雨，雨带着风，但只是不能入睡，听着是彻心彻肺的哭号，有满天满地的眼泪。
真是哭号。真是眼泪。
但春天来了。
春天，是在哭号中，挥着眼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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