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伴到死亡

相伴到死亡

顾则徐

那天中午，我立在门口太阳底下，一只螳螂飞在了我的胸前。它抬着三角形的脑袋，顶角的两个大眼睛看着我，一动不动。

我把它带进房间，放它在桌子上。它象是到了新的星球，对一切都觉得希奇，一会儿爬到电脑显示屏上，看着里面的图象；一会儿爬在键盘上，抡起两个前肢拨拉着按键。我要打字了，敲了几下键盘，它斜着脑袋看了我一会，慢腾腾地走到旁边，爬到玻璃杯上，横在杯口，静静地看着屏幕。

窗外的阳光斜得很厉害了。我伸过手，它趴到我手上。我把它送到门口院子里的枇杷树上。它就爬上树枝，转着脑袋看着我，一动不动。

从此，在我的桌子上，就总是有了这个绿色的小东西，它横在玻璃杯口上，一动不动地伴着我。

天渐渐地冷了。我去树边找它，它不太动了。它仍然吃力地爬到我手上，让我带它到电脑跟前。

今天我又去找它，还没有看到它，它就飞到了我的胸前，用前肢牢牢地勾住我的衣服。我回到房间里，把它放在键盘上。

它抬着头，看着我，渐渐地，身体侧倒了下去。我马上把它放到手掌上，跑到外面，想让阳光温暖它。可是，它躺在手掌里，再也不动了。

它再也不动了。

我不相信它会不动，伸着手，把手臂抬得高高的，生怕阳光照不到它。可是，它真地是再也不动了。

我呆呆地站了很久，然后用手在树根边挖了个小坑，把它埋了进去。

我蹲在它的坟边，抽了很多烟。我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想了些什么，就是要多陪伴它一会。

这绿色的小生命是死了，悄悄地，一点声息也没有，太平常太平常，可在我的心里，它是那么地珍贵。

2002/10